心中的潮水一陣漫過一陣, 誓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

林歡顏腦袋暈乎乎的，連手腳都變得虛弱無力，像是醉酒了一般。

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淩亂，一顆心也緊張到失序。

初吻在很久之前就沒了, 那次她沒有緊張, 也沒有期待, 對方在她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就湊近相貼, 她除了驚慌再無其他。

等一個人回到宿舍後心裏竟泛起絲絲苦澀, 最後那股苦澀轉變成深重的失落感, 她在自己的小床上蜷成一團，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下來。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太正常，怎麽會有人被男朋友親了之後還難過到想哭的呢？

可是她真的不喜歡他親她，也不喜歡他碰她，甚至連牽手她都很抗拒，她不討厭他的, 可是身體好像沒法接受他。

可是此刻, 程煜在她身前，身上的熱度不容忽視, 檀香味因為距離的拉近極具侵略性地傳來，她心裏緊張又期待，心跳聲鼓噪又熱烈。

恍然間她好像沈溺於深海, 海水從四方八方湧來, 她無法呼吸, 也不會掙紮，只是任由海水更加洶湧地將她吞沒。

程煜動了動手, 將她的長發勾進手心，她對著那雙漆黑雙眸猛地閉上眼, 腦子裏突然閃過許樂說過的一句話——

林歡顏，你確定你遇見他那天的雨是淋在了你的身上而不是淋在了你的腦子裏？不然誰會這樣暗無天日地暗戀一個人？

在這一刻她覺得許樂說得很對，如果她腦子沒進水怎麽會喜歡他那麽多年，怎麽會用盡各種辦法都忘不了他，怎麽會他沖她勾勾手指她就迫不及待朝他走近了……

進水就進水吧，林歡顏不想掙紮了，她這輩子大概也不會遇到第二個可以讓她不計所有去喜歡的人了。

想象之中的吻沒有落下，她的眼下被溫熱指尖拂過，而後林歡顏聽見程煜有些啞的聲音：“掉了根睫毛。”

嗯？嗯？嗯？？？

她睜開眼，他已經直起身子，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淡笑著看她。

林歡顏：……

所以她在想些什麽？

居然以為他會親她，她眼睛都閉上了，結果人家只是幫她撿睫毛，撿睫毛！！！！

撿睫毛就撿睫毛，要靠那麽近嗎？

懂不懂什麽叫安全距離？

回去的路上林歡顏腳程飛快，也沒管身後的人怎麽想她，到了門口硬邦邦地丟下句：“我進去了，你回去吧。”

程煜沒什麽反應，只是看著她笑，也不知道什麽這麽好笑。

越看越氣人，林歡顏這幾天都不想看見他了。

她氣憤地輸密碼開鎖，門鎖滴一下打開，剛要進去之時手腕被人拽住。

林歡顏沒好氣：“幹嘛？我要進去了，程醫生想進來？時候不早了，不太合適。”

程煜手上用力，將她拉近，看她不由自主微撅的嘴，擡手將她散在臉側的頭發別在耳後，才不疾不徐地問：“歡顏剛剛是以為我會親你？”

“不是，我沒有，你想多了。”她一口否認。

幫她別了頭發後他的手沒有立即離開，一直搭在她的耳邊，程煜又動了動手，摩擦過她的耳垂，俯身湊近她，氣息灑在她的耳邊，“可是剛剛歡顏閉眼了。”

“我，我眼睛痛，想閉一下眼睛不行嗎？”林歡顏挺腰，聲音很大，試圖掩蓋某種心虛。

“哦，歡顏不想親。”他下結論，隨即話鋒一轉，“可是我確實想親歡顏來著，不過想想好像沒什麽立場，還是算了。”

話音剛落，搭在她耳邊的手離開。

林歡顏有些不可置信地擡起頭，程煜擰著眉，有些苦惱的樣子，偏偏眼中帶著笑意，帶著鉤子一樣看她。

他是不是又想套路她？

智商突然上線，林歡顏鎮定道：“噢，你說得對，沒什麽立場，所以程醫生還是抓緊回去吧，孤男寡女，大晚上的，站在我家門口不太合適吧？”

套路失敗，程煜無奈笑，又去拉拉林歡顏的手，帶著誘引般低聲說：“那歡顏打算什麽時候給我名分？是不是我最近的表現還不合格，能不能多給我點提示？”

過了剛剛那陣沒有理智的勁兒，林歡顏拉開他的手，很無情：“拉手也不太合適。”

手中的溫熱沒了，程煜將手收進自己的口袋，手指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蜷了蜷，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他嘆氣，“那我再接再厲？”

林歡顏手已經搭在門把手上了，回過頭看他，認真臉：“程醫生繼續加油。”

她轉過身，又回頭：“別試圖用美男計勾引我，我跟你說，我不吃這一套。”推門，又轉身，“噢，忘了說了，再見，晚安。”

“晚……”安字還沒說完，面前的大門砰地一聲在他面前關上。

程煜摸摸自己鼻子，完了，好像逗過頭了，她生氣了。

“嘩啦嘩啦——”

熱氣氤氳的浴室，花灑流出的水流落入茂密的發間，而後淌過高挺鼻梁，一路往下，蜿蜒著從壁壘分明的腹間流下，再往下，落在地上濺出細細水花。

程煜捋起耷下的頭發，露出深邃眉眼，眼裏漾著笑意，有水濺入眼睛，刺得有些痛，他抓過身旁的毛巾擦了下，再睜開眼時想到林歡顏說的美男計。

他不是什麽帥而不自知的人，相反，他從小到大都知道自己長得還行。祖祖輩輩的優良基因到他和程希這裏也很好地繼承了。小時候爸媽帶他們出去，大人間的誇讚就沒停過，到了讀書期間，追在他身後的人也不少，一波一波，都是沖著臉來的。

他開竅比較晚些，大部分人都情竇初開的年紀他一心想著學習，到了大家都開始談戀愛的年紀他還是專註於學習，他不太明白為什麽大家都這麽熱衷於戀愛，有這時間多看兩本書不好嗎？

可以說在確定自己對林歡顏的心意前他好像都不太清楚喜歡是什麽。

他從小到大情緒都很淡，沒什麽能讓他很不開心的事情，也沒什麽能讓他很開心的事情。

可是只要跟林歡顏一起，他的情緒就會很多變。

從前她很喜歡繞著他打轉，像只嘰嘰喳喳的鳥兒一樣，她情緒很豐富，會因為考試沒考好傷心失落，會因為放學回家的路上遇見一只可愛的貓開心，會因為陰天心情沈悶……她毫不吝嗇地跟他分享生活裏的小事，在網上看到什麽有趣的笑話也要講他聽。

其實他每天都挺忙的，可並不討厭她找他聊天，反倒挺喜歡她絮絮叨叨地跟他分享她生活裏的小事，甚至情緒還會跟著她的一起變，她覺得不開心了他會覺得有些苦惱，要想法子哄她開心，她開心了他也會覺得輕松……

或許早在那時候，他就已經喜歡上她了，只是那時的他不懂什麽是喜歡，甚至因為林青山這層關系在，以為那是對一個小妹妹的關心。

她本來就比他小很多，他也從沒想過她對他是對異性的喜歡，只當她是將他當成什麽知心大哥哥了。

直到重逢後的種種事情，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有夠遲鈍的，如果能有一臺時光機，他真的很想穿回過去，對那個程煜說一句：你是傻子嗎？

所幸上天好像還是眷顧他的，她還單身，一切都還有可能。

如果是等收到她結婚請帖了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心意，那他一定會想抽自己幾個大耳光，然後在一個人的夜裏輾轉反側，狠狠罵自己：白癡，讓你不長眼，她跟別人結婚了！你就一個人單著吧，等著她的孩子回頭叫你叔叔吧……

一想到這個可能，他手下一重，腕上的佛牌不小心擦到皮膚，留下一條紅痕。

他皺了皺眉，心裏因為那些無厘頭的設想變得七上八下的。

程煜覺得他應該趁著林歡顏還願意搭理他趕緊把人追到手，不然她真的跑了他真的要一個人孤寡了。

林歡顏那句別試圖對我用美男計又回到耳邊。

他的視線往下一瞥，腹間緊實，溝壑縱橫交匯勾勒出鼓脹的八塊腹肌，再往下……也不差。

他的手緩緩摸上自己的腹肌。

手感還行，柔韌緊實。

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洗的時間有些久了，手都有點起皺，他關掉花灑，拽過掛在一邊的浴袍穿上，松松地系上帶子出去。

從他房間的陽臺可以看見林歡顏家的客廳，此刻那裏燈火暗淡，只開了一盞很小的燈，那盞燈不管多晚都亮著，她大概是有點怕黑。

他隨手擦著頭發轉身回房，經過鏡子前看見自己的唇，有點薄，跟林歡顏的不一樣，她的唇肉嘟嘟的，還有唇珠。

腦海裏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今晚的場景——

林歡顏紅透的臉頰，林歡顏顫抖的睫毛，林歡顏嫣紅的唇……

他今晚說的話都是真的，任誰看見自己喜歡的人閉著眼睛一副任君采擷的樣子都無法拒絕。

有那麽一瞬間他確實就想那樣不管不顧親下去，什麽紳士風度，什麽正人君子，親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有罪嗎？

只是在快要親到的那一瞬他想到他們還沒正式確定關系，如果他那麽急切她會不會覺得自己就是那種貪圖肢體接觸的人。

她對他本來就沒什麽安全感，他不想再讓她誤會別的，至少，得先確定關系，從一束鮮花一句認真的告白開始，讓她知道他對她是認真的，他是認真想跟她在一起的。

於是他忍住了。

但是眼下，四下寂靜，那些畫面重新湧入腦海，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叫囂。

他垂下眼，身體的反應很誠實……

他深呼吸了下，出去拿了瓶冰水，仰頭灌了整瓶，胃裏冷冰冰的，那些躁動不安勉強壓下一點。

夜裏程煜做了場夢，夢裏全是林歡顏的臉，她仰著頭叫他的名字，臉很紅，睫毛像振翅的蝴蝶，紅唇近在咫尺，這次他沒再克制，直接俯身印上她的唇。

軟綿綿的，像棉花糖一樣，蔥白的指尖緊拽著他的衣角，與他的黑色大衣映襯著，他失了智，想讓那純白也染上紅。

下一瞬，他不再克制自己的掠奪欲，舌尖撬開她的齒關，侵占內裏的每一寸，要她顫著睫毛與他糾纏。

蝴蝶在他心間闖蕩，他便要將她關起來，讓她再也飛不出去。

她的呼吸被他掠奪，纖纖細腰也在他的臂間，他覺得不夠，還想侵占她更多，想她顫著身子喊他的名字，想看她呼吸急促……

夢境變得荒唐又迷亂，純白被染紅，她一聲聲叫他的名字，無措又脆弱，他終於如願以償……

某一瞬的刺激太過於強烈，程煜從夢中驚醒，氣息很亂，夢境裏兩人的荒唐變為他一人的荒唐。

他無奈地擡手遮住自己的眼簾，低低嘆息：“程煜，你完了。”

窗簾拉得很嚴實，寂靜深夜，他的荒唐無人知曉，他卻仍舊生出幾分心虛。

半晌，他掀被下床，浴室漸漸又傳出淅瀝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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